周六早上八点半，苏晓棠背着洗得发白的帆布包站在公交站台，帆布包侧袋里塞着那本浅棕色插画本——她特意把上周画的陆则侧影那页夹了书签，想着要是在旧书店遇到他，或许能找个机会“不经意”让他看见。
站台旁的梧桐树影落在她脚边，风一吹就晃，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。
上周和陈教授聊完后，她和陆则的聊天频率悄悄变高了些，他会偶尔发一张正在画的建筑草图给她，问“你觉得这个立面设计怎么样”，她也会把出版社新到的诗集拍给他看，说“这首《晚风》很像你送我的唱片”。
45路公交车慢悠悠地驶来，苏晓棠抬脚上去，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。
车窗外的风景从高楼大厦变成老城区的青瓦白墙，她看着路边晾晒的蓝印花布、墙根下打盹的老花猫，指尖在帆布包上轻轻摩挲——她记得陆则说过，老城区的建筑肌理里藏着“最温柔的时光感”，他还说要带她去拍巷子里的夕阳，只是这句话说了快半年，还没等到合适的时机。
九点十分，公交车在“老街口”站停下。
苏晓棠下车后拐进一条窄窄的巷子，巷子尽头就是那家叫“时光书巢”的旧书店。
木质招牌上的漆有些斑驳，门口摆着两个装满绿植的旧木箱，绿萝垂下来，挡住了一半的玻璃门，像个藏满秘密的小世界。
她推开门，风铃“叮铃”响了一声。
店主李叔正坐在收银台后看报纸，抬头看到她，笑着打招呼：“晓棠来啦？
上次你找的那本1987年版《边城》，我给你留着呢。”
“谢谢李叔！”
苏晓棠眼睛一亮，快步走过去。
李叔从柜台下拿出一本蓝色封皮的书，书页边缘有些泛黄，却被保存得很整齐。
她接过书，指尖拂过封面上的沈从文签名，心里一阵欢喜——这本《边城》是她找了三个月的版本，上次来的时候跟李叔提过一嘴，没想到他真的记在了心上。
苏晓棠抱着书走到文学区的书架前，慢慢翻看。
旧书店的光线有点暗，天花板上挂着几盏复古的吊灯，暖黄色的光落在书页上，连灰尘都变得温柔起来。
她一边找书，一边留意着角落里的唱片架——那是陆则每次来必去的地方，她记得他上次在这里淘到一张1995年的爵士乐唱片，回去后还特意发了朋友圈，配文是“时光的声音”。
突然，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，接着是熟悉的低沉嗓音：“请问，你看到1989年版的《蓝调巴黎》唱片了吗？”
苏晓棠的身体瞬间僵住，手里的书差点掉在地上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慢慢转过身，就看到陆则站在她身后，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连帽卫衣，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唱片袋，头发有点乱，像是刚睡醒就赶过来的样子。
“陆……陆则？”
她的声音有点发颤，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怀里的《边城》，“你也来淘唱片啊？”
陆则看到她，眼睛明显亮了一下，嘴角弯起一个浅淡的弧度：“这么巧？
我早上整理唱片的时候，发现少了一张《蓝调巴黎》，想着李叔这里可能有，就过来看看。
你呢？
来买《边城》？”
他的目光落在她怀里的书上，苏晓棠连忙点头：“嗯，李叔帮我留的版本，找了好久了。”
她顿了顿，鼓起勇气看向他手里的唱片袋，“你找的唱片，是上次跟我说的那张吗？
就是……你说前奏像‘老城区雨天’的那张？”
陆则愣了一下，随即笑了：“你还记得啊？
对，就是那张。
上次跟你说完，我就把它弄丢了，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。”
他说着，走到唱片架前，弯腰翻看，“你要不要一起找？
你对这些老唱片，好像比我还敏感。”
苏晓棠的心跳一下子快了起来，她抱着书走到唱片架旁，和他并肩站着。
唱片架不宽，两人的肩膀偶尔会碰到一起，每碰一次，她的脸颊就热一分。
她一边翻看唱片，一边偷偷看他——他弯腰的时候，连帽卫衣的帽子滑下来一点，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脖颈，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他的发梢，像撒了一层碎金。
“你看这个是不是？”
苏晓棠突然看到一张黑色封皮的唱片，封面上画着巴黎的埃菲尔铁塔，角落印着“1989”的字样。
她伸手拿起来，递给陆则，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，两人同时顿了一下，又飞快地移开。
陆则接过唱片，仔细看了看，眼睛里满是惊喜：“对！
就是这张！
谢谢你啊晓棠，不然我还得找好久。”
他把唱片抱在怀里，像抱着一件珍宝，“这张唱片的前奏，真的很像老城区的雨天——你听，里面有雨声、自行车铃铛声，还有卖花姑娘的吆喝声，特别有画面感。”
苏晓棠看着他兴奋的样子，心里暖暖的。
她想起自己朋友圈三年前分享过这首歌，当时配文是“想和喜欢的人，在雨天听这首歌”，没想到他竟然记在了心里，还特意去淘这张唱片。
“其实……”苏晓棠犹豫了一下，还是说了出来，“我三年前在朋友圈分享过这首歌，你是不是看到了？”
陆则的动作顿了一下，抬头看向她，眼神里带着一丝慌乱，又很快恢复平静：“好像……有点印象。
当时觉得这首歌很好听，就记在了心里，没想到今天真的找到了。”
他顿了顿，从唱片袋里拿出一张唱片，递给她，“对了，这个给你。”
苏晓棠接过唱片，看到封面上画着一片星空，标题是《夏夜星语》，发行年份是2018年——那是他们大学毕业的年份，也是他们第一次在这家旧书店偶遇的年份。
“这张唱片的旋律很温柔，”陆则的声音有点低，眼神落在她的脸上，“很像你上次穿的浅杏色连衣裙，也很像……你推荐的《晚风》那首诗。”
苏晓棠的脸颊一下子红透了，她抱着唱片，指尖轻轻拂过封面上的星空，心里像被灌满了蜂蜜。
她抬头看向陆则，正好对上他的目光，他的眼睛里满是温柔，像老城区的夕阳，把她的心跳都染成了暖黄色。
“谢谢……”她的声音很轻，却带着满满的欢喜。
就在这时，李叔的声音从收银台传来：“晓棠，陆则，你们要不要喝杯茶？
刚泡的茉莉花茶，清热解暑。”
“好啊！”
陆则率先答应，然后看向苏晓棠，“一起喝杯茶再走吧？”
苏晓棠点点头，跟着他走到收银台旁的小桌子前坐下。
李叔端来两杯茉莉花茶，茶香袅袅，混着旧书的油墨味，格外好闻。
陆则拿起茶杯，轻轻喝了一口，看着窗外的巷子，突然说：“下次有空，我们一起来拍巷子里的夕阳吧？
我觉得这里的夕阳，比任何地方都好看。”
苏晓棠握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，抬头看向他，眼睛里满是惊喜：“真的吗？”
“嗯，”陆则点点头，嘴角弯起，“就这周末？
如果天气好的话。”
“好！”
苏晓棠用力点头，心里的欢喜快要溢出来。
她看着窗外的阳光，想着周末的夕阳，又看了看手里的《夏夜星语》唱片，突然觉得，这个周六的早晨，是她这半年来最幸福的时刻。
风铃又“叮铃”响了一声，有客人推门进来。
苏晓棠和陆则相视一笑，继续喝着茶，聊着书和唱片，暖黄色的灯光落在他们身上，把时光都拉得慢了些。
最新评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