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月的风裹挟着暑气，熏得操场上乌泱泱的人群有些蔫。
阳光明晃晃地照着红色横幅上“破釜沉舟，决战高考”的鎏金大字，刺得人眼睛发疼。
林栀站在班级方阵的中后排，背脊挺得笔首，校服衬衫的后背却早己被汗水洇湿一小片。
讲台上，校长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，带着嗡嗡的回响，慷慨激昂。
“我们要以破釜沉舟的决心，以卧薪尝胆的毅力…”就在这时，一个截然不同的声音，毫无征兆地撞进了她的鼓膜。
“…又是这种陈词滥调。”
那声音清冽，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干净质感，却又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冷淡。
林栀猛地一怔，下意识揉了揉耳朵。
幻听？
是不是最近刷题太晚，出现耳鸣了？
她抬头，视线茫然地在人群中扫过。
前排的同学都规规矩矩地站着，没有人交头接耳。
蝉鸣声、风吹横幅的猎猎声、远处操场打球的声音混杂在一起，构成熟悉的夏日背景音。
“站了二十分钟，翻来覆去就这几句，还不如放我们回去多做套模拟题。”
那个声音又来了！
这次更加清晰，甚至能听出其中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。
林栀的心脏骤然漏跳一拍，随即疯狂鼓噪起来。
她循着首觉望向前方——那个挺拔的蓝白校服背影映入眼帘。
是江辰，年级第一，那个总是戴着细边银框眼镜，神情疏离，仿佛对一切都游刃有余的男生。
他此刻站得笔首，侧脸线条清晰利落，薄唇紧抿，看不出任何开口说话的迹象。
可那声音分明就是他的！
林栀确信自己没有听错。
上周的物理竞赛培训，他作为学生代表发言，那清冷独特的嗓音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。
“...而且领带系得太紧了。”
那个声音再次响起，带着点烦躁，“这种形式主义...”林栀忍不住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，又赶紧捂住嘴。
周围几个同学投来诧异的目光。
鬼使神差地，她向前探出手，轻轻拽住了前方男生那片微凉的衣角。
江辰回头。
镜片后那双总是没什么情绪的眼睛，此刻微微眯起，带着询问，以及一丝被打扰的不悦。
他的视线落在她拽着他衣角的手指上，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。
“有事？”
他开口，声音和脑海里的一模一样，但语气更加冷淡。
周围有几个同学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，投来好奇的目光和细碎的窃笑。
但比这些外在反应更清晰的，是再次撞入她脑海的、属于他的惊疑心声：“她？
...三班的林栀？
她能听见？”
那一刻，周遭所有的喧嚣——校长的演讲、同学的低语、聒噪的蝉鸣——仿佛瞬间褪去。
世界只剩下他回望的眼神，和她脑海里那个清晰无比的声音。
林栀张了张嘴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她能说什么？
说我好像能听见你在想什么？
她的脸颊迅速升温，烫得吓人。
手指像被灼伤般猛地松开他的衣角，慌乱地垂下头。
“对、对不起...”她声如蚊蚋，心脏在胸腔里擂鼓。
江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，那眼神复杂难辨，有探究，有怀疑，还有一丝...兴味？
他没有再说什么，转回了头。
但林栀能“听”见他没有说出口的思绪：“不是巧合。
她刚才的笑声...是听到了我在抱怨领带？
有趣。”
一种荒谬又惊悸的联结，在闷热浮躁的誓师大会操场上，无声建立。
林栀低着头，盯着自己洗得发白的帆布鞋鞋尖，心乱如麻。
这到底是怎么回事？
为什么她能听见江辰的心声？
是只有他能听见，还是对所有人都这样？
这诡异的现象会持续多久？
无数个问题在她脑中盘旋，让她无心再听台上校长的豪言壮语。
她只感觉到前方那个背影的存在感前所未有的强烈，仿佛一个无形的磁场，扰乱了她的整个世界。
大会终于在一片稀稀拉拉的掌声中结束。
人群开始骚动，学生们如蒙大赦，三三两两地往教学楼走去。
林栀站在原地，有些不知所措。
她看着江辰随着人流往前走，他的背影在人群中依然显眼。
就在他即将走出她视线时，那个清晰的心声再次传入她脑海：“放学后，图书馆见。”
没有指名道姓，但林栀知道，这话是对她说的。
她的心跳，又一次失控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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