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烧像一场无止境的潮汐,在冰冷与灼热之间反复拍打着苏晚的意识。
她时而沉入漆黑冰冷的海底,顾衍之那句“你该学会懂事”如同水鬼的利爪,缠绕着她的脚踝,将她向下拖拽;时而又被抛上灼热的浪尖,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掌偶尔贴上她的额头,带来短暂而虚幻的慰藉。
混乱中,她死死咬着什么东西,像是溺水者抱着唯一的浮木,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齿间甚至尝到了淡淡的铁锈味。
“别骗我……求你了……”她哽咽着,重复着破碎的呓语。
预想中的推开没有到来,反而是一声低沉的、近乎愉悦的轻笑在她耳畔响起,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。
“呵。”
随即,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滚烫的耳廓,带着一种致命的蛊惑和不容置疑的强势。
“顾衍之没教你的,”那声音低沉而清晰,每一个字都像烙印,刻进她混沌的神经,“我慢慢教。”
……苏晚再次恢复意识时,首先感受到的是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干渴。
她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,映入眼帘的是完全陌生的环境。
巨大的落地窗外,天色己经放晴,阳光透过薄纱窗帘,在浅灰色的地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房间宽敞简洁,设计感极强,低调中透着不容忽视的奢华,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主人不凡的品味和财力。
这不是她和顾衍之的婚房,也不是她临时搬去的那间小公寓。
记忆如同破碎的潮水,汹涌回笼——冰冷的雨,顾衍之绝情的侧影,林薇薇在窗前的剪影,还有……秦屿那把倾泻而来的黑伞,和他那句“秦家要”。
以及,那滚烫黑暗中,她咬下去的那一口,和那句萦绕在耳边的低语。
苏晚猛地坐起身,大脑一阵眩晕。
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,然后又低头看向被子下自己的身体——穿着一件质地柔软昂贵的男士丝质睡袍,宽大得完全不合身,属于另一个人的清冽气息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。
她的脸瞬间白了。
“醒了?”
房门被推开,秦屿端着杯水走了进来。
他换了一身深灰色的家居服,少了几分昨夜的凌厉,多了几分居家的随意,但那通身的气场依旧让人无法忽视。
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,平静无波,仿佛昨夜雨中捡回一个高烧濒临崩溃的女人,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。
苏晚下意识地攥紧了身上的被子,指尖发白。
秦屿将水杯递到她面前,视线不经意地扫过自己左手手腕内侧——那里,一个清晰的、泛着青紫的齿印赫然在目,甚至能看出当时她用了多大的力气。
苏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脸颊瞬间爆红,窘迫、羞愧、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后怕交织在一起。
“我……对不起……”她的声音干涩沙哑。
秦屿挑了挑眉,将水杯又往前递了递,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:“补充水分。
医生来看过,说你急火攻心,加上寒气入体,需要静养。”
苏晚接过水杯,温热的水流滋润了干痛的喉咙,却缓解不了她内心的兵荒马乱。
她小口喝着水,不敢看他。
“谢谢……秦先生。”
她低声道谢,声音细若蚊蚋。
除了道谢,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。
感谢他在她最狼狈时伸出援手?
还是感谢他没有把她扔在雨里自生自灭?
秦屿在床边站定,居高临下地看着她。
阳光勾勒出他深刻的侧脸轮廓,也让他眸中的神色显得有些难以捉摸。
“不必。”
他淡淡道,“我只是不喜欢看到属于我的东西,被别人糟蹋。”
苏晚猛地抬头,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。
“属于……你的东西?”
她重复着,带着难以置信的茫然。
他们之间,除了那点微薄的、因为顾衍之而存在的间接联系,何来“属于”一说?
秦屿微微俯身,靠近她。
强大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下来,苏晚甚至能看清他长而密的睫毛。
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睡袍的领口,那里微微敞开,露出了一小片白皙的肌肤和若隐若现的锁骨。
他的指尖微凉,触感却像是带着电流,让苏晚浑身一僵,动弹不得。
“从你把手放进我手里的那一刻起,”他的声音压得很低,带着一种宣告般的笃定,“苏晚,你就做出了选择。”
他的目光锐利如刀,仿佛能剖开她所有试图隐藏的脆弱和不堪。
“顾衍之不要的,我要。
他不懂珍惜的,我来教。”
他的指尖在她领口处的肌肤上若有似无地划过,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,“至于代价……”他顿了顿,看着她骤然缩紧的瞳孔,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。
“以后,慢慢算。”
……接下来的两天,苏晚被强制留在这座陌生的豪宅里“静养”。
秦屿似乎很忙,并不常出现,但无处不在的佣人和那位表情严肃的家庭医生,都昭示着他对她这个“意外”的绝对掌控。
她就像一个被暂时收纳起来的物品,得到了妥善的照料,却也失去了自由和话语权。
期间,她的手机响过无数次,大部分来自顾衍之。
从最初的震怒质问,到后来的冷声命令,最后甚至带上了她从未听过的、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。”
苏晚,接电话!
“”你在哪里?
跟秦屿在一起?
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?
“”立刻回来,我们谈谈。
“”别挑战我的耐心。
“苏晚一条条看着,心口己经麻木得感觉不到疼痛。
是他亲手把她推开,如今又摆出这副姿态,给谁看?
她一条都没有回复。
首到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一条信息,来自林薇薇。”
苏小姐,衍之他很担心你。
那天是我身体不舒服,衍之才让我暂住一下,没想到引起这么大的误会。
如果你是因为我才离开的,我可以立刻搬走。
请你不要赌气,和一个危险的男人在一起,快回来吧。
“这条信息像一根淬毒的针,精准地刺破了苏晚好不容易筑起的心理防线。
那字里行间的茶香几乎要溢出屏幕,带着胜利者假惺惺的宽容和施舍。
危险的男人?
苏晚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,和手腕上那件明显属于男性的睡袍袖子,苦涩地扯了扯嘴角。
难道留在那个看着她和别的女人登堂入室、还要求她“懂事”的男人身边,就不危险吗?
傍晚时分,秦屿回来了。
他径首走进客房,看到苏晚抱着膝盖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,望着窗外繁华的都市夜景,侧影单薄而寂寥。
她身上还穿着他的睡袍,宽大的袍角逶迤在地毯上,像一只被困在金丝笼里的雀鸟。
“收拾一下,”秦屿的声音打破了寂静,他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纸袋,随手放在床边,“换上衣服,陪我出席一个晚宴。”
苏晚愕然回头:“晚宴?
我?”
“不然这里还有别人?”
秦屿语气平淡,仿佛在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。
“我不去。”
苏晚下意识地拒绝。
她现在身心俱疲,根本没有力气去应付任何社交场合,更何况是以这样一种不明不白的身份,站在秦屿身边。
秦屿走到她面前,阴影将她完全笼罩。
他伸手,抬起她的下巴,迫使她看向他。
他的指尖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,眼神深邃如夜。
“苏晚,记住我说过的话。”
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下颌线,带来一阵微妙的战栗,“这不是请求。”
他俯身,靠近她的耳边,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,带着一丝危险的警告,却又奇异地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暧昧:“还是说,你更想现在就开始学习,忤逆我的……代价?”
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。
苏晚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俊美却危险的面孔,心脏狂跳。
她知道,这不是商量,而是命令。
从他向她伸出手的那一刻起,她就己经踏上了他铺设的轨道,身不由己。
她看着他深邃的眼眸,那里面没有顾衍之的冷漠与厌倦,只有一种纯粹的、毫不掩饰的野心和占有欲。
虐,是过往情伤未愈,是此刻身陷囹圄的无力。
宠,是他强势庇护下隐秘的纵容,是那双看着她的眼睛里,除了利用,是否还有一丝别的什么?
苏晚闭了闭眼,再睁开时,眼底只剩下一片沉寂的顺从。
“好,”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说,“我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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