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清辞坠下断魂崖时，风声在耳边呼啸得像厉鬼哭嚎。
他能感觉到罡风像无数把小刀子，割得脸颊生疼，破碎的衣袍被风卷着往上飘，露出的胳膊上己经添了数道血痕。
额头的伤口还在淌血，温热的液体糊住了视线，让他看不清上方那些曾经称之为“师长同门”的人影，只隐约瞥见一片晃动的衣袂，和几声模糊的“废材累赘”。
也是，他沈清辞，天生五系杂灵根，引气三年都摸不到门径，在天才辈出的青云宗里，本就是个笑话。
这次秘境夺宝遭遇妖兽突袭，把他推出去当诱饵，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。
“罢了……”他苦笑一声，闭上眼等着粉身碎骨的剧痛。
然而预想中的撞击并未到来。
下坠的势头忽然一缓，他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托住，猛地落入一片温热的泉水中。
泉水带着奇异的浮力，竟自动裹住他的身体，连伤口处的刺痛都减轻了大半。
鼻腔里涌入一股清冽的雪松香，混杂着淡淡的药草气息，让他昏沉的脑袋清醒了几分。
“醒了？”
一个声音在上方响起，清冽得像冰泉撞在玉石上，却又带着三分拒人千里的漠然，听得人骨头缝里都泛着凉意。
沈清辞艰难地转动脖颈，抬眼望去。
泉边的白玉石台上，斜斜倚坐着一个白衣人。
那人墨色的长发没束，如同上好的黑绸缎般垂落肩头，几缕发丝随着微风轻轻晃动。
肌肤白得近乎透明，像是用千年寒冰雕成，眉眼却淡得很，仿佛水墨画家用最浅的墨色随意勾勒，唯有一双眸子，黑沉沉的像深不见底的寒潭，目光扫过来时，沈清辞竟觉得浑身的灵力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震颤，像是遇到了天敌。
“你……你是谁？”
沈清辞的嗓子干得发疼，每说一个字都像有沙子在磨。
他想挣扎着坐起来，却发现西肢软得像没了骨头，稍微一动，肋骨处就传来钻心的疼——想来是下坠时被罡风扫中，断了几根。
白衣人没回答他的问题，只是伸出修长的手指，指尖轻轻一弹。
一枚莹白色的丹药便像长了眼睛似的，精准地落在沈清辞唇边。
丹药触手温润，还带着淡淡的香气，他下意识地张嘴接住，丹药入口即化，化作一股清甜的暖流，顺着喉咙滑下去，瞬间流遍西肢百骸。
原本叫嚣着疼痛的伤口处传来一阵酥麻的痒意，连断骨处的剧痛都缓解了不少。
“此地是寒月谷。”
白衣人终于再次开口，目光落在他胸口那枚己经黯淡无光的青云宗玉佩上，语气听不出喜怒，“你是青云宗的人？”
沈清辞连忙点头，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。
寒月谷！
那不是只存在于几百年前的古籍传说里的地方吗？
据说谷中住着一位活了上千年的上仙，修为深不可测，早己不问世事，怎么会……“晚辈沈清辞，多谢仙长救命之恩！”
他强撑着想要行礼，却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按住，动弹不得。
白衣人忽然勾了勾唇角，那抹笑意极淡，快得像错觉，却让沈清辞觉得周遭的雾气都亮了几分。
“仙长？”
他低声重复了一句，像是觉得这称呼有些可笑，“我名谢临渊。”
说罢，他从石台上站起身，缓步走到泉边。
素白的衣袂扫过水面，荡开一圈圈细碎的涟漪，他垂眸看着水中的沈清辞，目光在他胸口的玉佩和脸上的伤口间转了一圈。
“你这灵根，倒是有趣。”
谢临渊忽然说道，指尖轻点水面，一滴水珠便悬浮起来，慢悠悠地落在沈清辞的眉心。
冰凉的触感让沈清辞打了个激灵，他愣了愣，不明白对方的意思。
有趣？
他这五系杂得能凑成一桌麻将的灵根，从小到大听到的评价只有“废物垃圾”，还是头一次有人说“有趣”。
“杂而不纯，却能在绝境中自行调动微薄灵力护住心脉，”谢临渊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，淡淡解释道，“留在这里吧，做我的弟子。”
沈清辞猛地睁大了眼睛，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。
做他的弟子？
这位传说中的上仙，要收他这个修仙界公认的废材当徒弟？
“师……师父？”
他的声音都在发颤，眼眶忽然有些发热。
从小到大受尽冷眼，被师门当作弃子推下悬崖，此刻却有人对他说这样的话……谢临渊没应声，只是转身朝着谷深处的洞府走去。
那洞府隐在云雾缭绕的山壁间，只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，像巨兽张开的嘴。
“三日后，我传你引气诀。”
清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，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。
沈清辞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，白衣在崖底淡淡的灵光中几乎要与雾气融为一体。
他抬手摸了摸眉心，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对方指尖的微凉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流缓缓淌过心底。
或许，坠下断魂崖，并不是结束。
而是他沈清辞，真正命运的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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